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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占杰
2014-09-11

环球同此凉热

             ——德国考察报告

司占杰(云南爱真社区康复发展中心)

昨天凌晨,德国队1:0战胜阿根廷队,夺得了本届世界杯的冠军。“伪球迷”的我并没有太多的激动,而是略有所思,德国果然赢了,赢的不光是德国队,还有背后的“德国模式”。刚刚从德国考察公益组织回来,我在体会着在德意志的一幕一幕难忘的瞬间,体会着德国的公益领域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或许公益组织的“中国队”比中国足球队学得更快呢!

到访的第一天,在宝马基金会的小阳台上,凭栏临风,德国议会大厦和总理府只是隔河相望,我调侃说德国总理府看起来像中国的乡政府大楼,还是社会主义优越。在“柏林城市使命”机构接待无家可归人士的地下室里,劳工专家杨晶跟我们讲解,小小的地下室里藏着多少消防机关已经人性化的设计。施普雷河畔,参访的伙伴们在露天餐厅“煮酒论公益”,边喝德国啤酒,品德国香肠,边谈论一天考察学习所得,结果一杯啤酒下肚我就陶陶然了……难以忘记,华德福学校里大树下奔跑的儿童,宛如我童年的乡村小学,难以忘记“世代桥梁”创始人要把代际交流的模式推广到全德国甚至是中国的雄心,难以忘记,细雨中行走在柏林墙东侧,遥想当年自动机关枪林立、电网密布的萧杀,难以忘记汉堡街头大游行的狂热队伍,“黑暗中的对话”创始人的精明、坦诚而决断……

从德国回来后的这些天来我也在思考,这次赴德国考察究竟学到了些什么?有什么收获?对于现在的工作有没有启发和借鉴作用?带给我那些思考?

一、共产主义的遗产:看不见、摸不着但很真实

我带着很多的问题来的到德国,其中最感兴趣的是东德融入西德的过程中民间组织的发展是什么状况,因为东德曾经也是冷战时期社会主义阵营的一员,在意识形态上曾经跟中国非常相似。这次访德回来更是加大我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共产主义理论在中国的实践究竟留下了多少社会心理遗产,对公益行业又意味着什么?

显然,这次的行程的安排的要旨是展现德国公民社会最有活力的一面,而东德问题只是一带而过,让我未免有点遗憾。不管怎样,亲临其境以后在思考问题是还是别有洞天的。 或许,这次德国考察才是我对这一问题探究的开始。

苏菲亚今年24岁,在巴黎读文化传播方向的研究生,她这段时间正在宝马基金会实习。苏菲亚多次陪同我们访问机构,带着从网上打印的线路图从地铁上城铁又转公交,不停地催促我们赶快赶路,以适应德国人准时的习惯。有一次在城铁上,我跟他炫耀了两句法语后,用英语聊了起来,当然还有组长大苗用“苗氏英语”在旁边用溢美之词给她鼓劲儿。苗组长说,德国的美女很有气质,身材很好云云,苏菲亚听了不禁飘飘然。我问苏菲亚,东德西德的历史对现实的人们究竟有什么影响?她告诉我们她“技术上”讲出生在DDR(民主德国),但这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年轻的一代觉得无所谓,比如她想去哪儿去哪儿。但是对她的父母来说还是很不一样的,因为在东德生活物资比较紧张,要攒很多年的钱才可以买一辆小轿车(我心里说,那还是很不错的吗,跟中国比起来)。现在东柏林的人还是很少到西柏林逛街购物,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必要,东德的人也往往只在东德找工作,不去西德。

迈克尔是宝马基金会的项目官员,帅小伙儿,英语说得很溜,曾经专门到美国的一家基金会Taproot半年,学习他们如何开发利用专业志愿者资源(Pro Bono),在他演讲过后,我们一起去柏林墙参观,从地铁出来,我们上了过街天桥,对着一片工厂仓库样的建筑,我们停了下来。迈克尔指指那边说,他就是在那一片长大的,是典型的东柏林。现在很多这样的仓库被改造成了艺术空间,有点儿像北京的798。我问,为什么房开商不来把这些仓库厂房拆掉改新的大楼呢?迈克尔说,当然他们想这样做,但很多人抗议就留下来了不少。正是因为二战时期柏林80%的建筑被炸毁,还有近世东柏林的一些厂倒闭,有很多地方在开发房地产,柏林一度是仅次于上海的世界第二大工地。

来到柏林墙遗址,我还是被震撼了,其实那堵墙很薄,有点像单匹的砖垒起来的,也不太高,不超过3米,墙顶上盖着圆弧型的长筒瓦片,整个呈灰色。我原以为,柏林墙那么重要,可能会像中国古代的城墙那么雄伟。迈克尔说,关键不在墙有多高,而是密布的电网、自动机关枪。究竟是谁拆的柏林墙呢?迈克尔如有兴趣地说,当年柏林墙是游客最多的地方,有很多市民,特别是小朋友拿柏林墙的砖头作纪念品卖,生意非常地火爆,可以赚足学费呢。当年他五六岁,也是一位卖砖头的小男孩。

其实,对我的问题最精彩的回答,是希普先生。宝马基金会的执行董事希普先生,给我们介绍完德国公益组织发展的概况以后,邀请大家提问。我就问了非盈利组织在前东德地区的发展的情况,以及与西德的区别。他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家长发现小孩读书的幼儿园的栏杆有点锈了,在他的老家,德国南部的一个小镇,家长很自然地就自己组织起来,趁周末的时间一边办派对,一边就自发地刷好了。而他现在居住的原东柏林某区的居民,思路上却是去先要告诉幼儿园,幼儿园又反应给区教育局,区教育局又反应给区长,最终批一笔款下来,可以翻新护栏了,但可能是一年以后的事了。后者跟中国的情形是和其相似啊。所以,尽管法律上对于成立非盈利组织是很开放的,前东德地区的非盈利组织数量还是远远少于前西德地区的。

现在中国的民间公益机构发展遇到了不少的困难,不少人抱怨登记注册制度不完善,政策上不够开放,但是反照前东德地区的情况,或许人们根深蒂固的对于社区问题的理解和解决思路是更深层次的。

二、品牌加盟解决社会问题:引人深思

这次参访的众多机构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用加盟的方式,而且收取加盟费。Wellcome机构是致力母婴服务的专业机构,在德国已经开了250多个加盟店,加盟费就占到了机构收入的40%。机构负责人罗斯长期在家庭领域工作,注意到德国社会的结构性变化,新妈妈在宝宝出生后,往往没有老人在身边帮助和指导,就组织志愿者来承担这个角色。通过加盟的方式开展工作的还有世代桥梁机构和摇滚你的生活、黑暗中的对话等机构。

这样的模式给我很大的冲击,因为我的专业背景更讲究专业化和综合全面服务,加盟的模式必然要求把服务的内容固化为比较程式化的步骤,并且划清边界,专注于问题的一个方面。比如Wellcome机构只管产后3个月以内的抚育婴儿的技术性指导问题,对于家庭的其他问题则不涉及,而按照我的思路,则是综合地服务新产妇一系列的问题和挑战。

两个流派的思想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碰撞,也让我思考近些年来的摸索,特别是从美国学习归来以后,个中的得与失,能否品牌话,设立边界,突出重点,推广一种模式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这或许是这次赴德最实用的收获吧。但话又说回来,仅仅两个小时,怎么能把人家的核心技术秘密学到手呢?期待着有机会深度地学习。

三、城市使命:大家的城市

在城市使命机构参观,我思考得最多,感触最深。那时一家基督教背景的机构,源于伦敦,在柏林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现在该机构为无家可归者和难民以及其他弱势群体提供多元化的服务。他们的座右铭是圣经耶利米书29:7:“我所使你们被掳到的那城,你们要为那城求平安,为那城祷告耶和华,因为那城得平安,你们也随着得平安。”

在柏林有大约3500名无家可归的人,在冬天的时候天气特别冷,就会有冻死的危险,城市使命会开放他们的地下室,为无家可归者提供免费的床位,里面还有咖啡厅,小卖部。机构也有巡逻车和救护车,在寒冷的冬夜会在大街上主动地去找要救助的对象,有医疗需要也会千方百计地帮助他们。

市民有很大的热情,也用各种方式作贡献,但需求量却是更大的。其中更深层次的问题是,这些无家可归者75%来自东欧国家,在德国既没有社保也没有医保,出了事儿很难有政府方面的保障。老百姓对他们也往往有复杂的感情,因为他们的行为、思想表现出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与无家可归者有一比的是难民和移民,典型的例子是土耳其劳工,他们帮助德国搞建设,但却很难获得德国的身份。“他们想要的只是你的劳力而不是你这个人”。这跟国内的外来务工人员的遭遇是何等地相似啊。

德国是一个有着浓厚基督教背景的国家,60%以上的人口有基督教信仰,但到了切身利益的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行出上帝的要求:“把你的饼,分给饥饿的人;将漂流的穷人,接到你家中;见赤身的,给他衣服遮体”。城市使命有如一盏明灯,给人们一些盼望。中国的灯在哪里呢?

当然这次行程也是绝佳的向伙伴们学习的机会,增进伙伴感情的机会,10天下来看到很多伙伴的闪光点,非常佩服,也催我继续前行。因为,不管是在哪里,要想做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都不容易,道路都很艰险,还好我们并不孤单,“环球同此凉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