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之力
杨晶(深圳衡益)
2014.6.23-7.1日,有幸参加了由心平公益基金会提供资助的银杏德国“社会凝聚力—如何保证包容性与可持续发展”为主题学习考察;与23位银杏伙伴一起,走访了柏林宝马基金会、Berliner-stadtmission、世界厨房、罗莎.卢森堡基金会、宝马柏林(摩托车)工厂、公主花园、Green League和汉堡的Hamburger Tafel、黑暗中对话、Welcome、绿色和平等机构,不仅看到了德国制造业工厂的先进和对环境的保护,社会企业在德国的运作,德国NGO与政府的合作,也幸运参加寂静的午餐,感受另一个群体的日常生活;而在与德国NGO的沟通交流中,由与伙伴们因领域、视角、性格、认知等不同差异而迸发了各种思想火花。
在考察的第一天,听到的最多的词是融合。不论是宝马基金会Markus先生的分享还是在SM听到帮助不同需要帮助的人的过程,融合是我不断听到的词。我喜欢这个词,它意味着更多的尊重及包容,不同的人都能够相互和谐共处。宝马基金会的Markus先生在介绍德国NGO发展情况中不断提到NGO在社会融合中的角色,而他也比较了东德与西德解决社会问题的不同手法,同样一个社区幼儿园的栏杆坏了,东德可能会有一位家长发现后自发组织其它家长,找一个周未一边开着烧烤会,一会家长们就把栏杆修好了,家长们分摊了修理费用;而西德,家长发现栏杆坏了之后,他(她)的解决方法是写信给当地的政府机构或是学校,会投诉这件事情,并要求解决,在经过一系列的各种程序之后,栏杆也被修好了,费用通常是由管理这家幼儿园的机构承担。虽然在同一个国家,但由于历史发展和文化传统的不同,解决同一社会问题的方法会有不同,适合的才是正确的,并非是那一种方法更好。随后在不同的机构中我都看到了这种观点的实际实施。比如在社会企业世界厨房,创办者Heike女士明确的说,世界厨房模式并没有可复制性,因为模式适合世界厨房位于的社区条件,比如位于曾经的东德区域,社区居民来自世界各地移民,社区对于世界厨房的认可和认同等有利条件下世界厨房才取得相对的成功,复制到其它社区她认为成功性非常低。
我非常认同这种观点,反思目前在国内,还在项目设计的时候就在反复说是否具有可复制性,而绝大多数资助方也会提问:“是否复制到其它地区?”在很多时候却忽视了项目的目的和独特性,过于强调可复制性。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社区所面临的问题也许相同,但解决问题的方法可能不同。具有同理心和换位思考,说起来容易,实则做到不易。我们所做的项目,是满足于我们自己的需求(生存、发展又或荣誉、道德需求)还是资助方的需求?可复制固然好,但不可复制也未免不好。其关键是能否解决当地社会问题。
图片:宝马基金会马路对面人行道上还留存着柏林墙遗址,而今天东西德正致力于消除柏林墙带来的分裂,正印证融合之词。
考察中所去的多个机构都在致力于社会融合,比如Berliner-stadtmission、世界厨房、罗沙.卢森堡基金会、Welcome、Hamburg Welcome Center等。Berliner-stadtmission为边缘人群(流浪者、无家可归者等)提供帮助和支持;世界厨房为外来移民工人(特别是女性)提供就业机会;罗沙.卢森堡基金会在研究社会转型带来的影响并以政治倡导;Welcome为年轻的父母提供携助,构建当代社区相互支持关系;Hamburg Welcome Center帮助新移民定居汉堡及独立获得工作许可等。都是在不同的层面和不同的群体中做不同的工作,其主旨均在推动不同社会角色和层面的不断融合。
我们去的这家Berliner-stadtmission位于柏林中心火车站附近,占地3万平方米,有N栋楼和巨大的绿色庭院,暂居的外来移民(难民)的孩子在草坪上嬉戏,阳光洒下来,天很蓝,能够感受到孩子们的快乐;庭院里有一小块菜园,负责人介绍说,我们有许多志愿者(普通市民)来这里和这里的难民一起耕作,虽然菜地很小,但这加强市民与难民之间的交流和理解,促进两个群体之间的融合。
图片:Berliner-stadtmission负责人在向考察小组介绍机构情况,难民宿舍下面的小菜园
我从来没有想到,柏林墙仅仅是二块砖的厚度、看起来并不高大雄伟的建筑,就轻易的将一个国家划分为两个部分。推倒柏林墙,对于德国人来说是一个划历史的事件。而现实的情况是水泥的伟墙容易推倒,印在东西德之间的各种差异难以融合。在这里有两件小事是让人印象特别深的,一个是宝马基金会的Armian,他的家在东德一家铁轨工厂的后面,由于制度的不同,柏林出现了许多“终点站”,这里就是其中之一,他说自己小时候看着墙那头的高塔总是在猜:“谁住在那里边?”6岁的时候墙倒了,他终于知道了塔里原来没有人!我想,儿时的经历可能是影响到他选择工作的原因之一,他一直在说,我们要尽力消除东西德的差异。
图片:柏林墙只有两块砖厚;柏林墙上的绘画,每朵花代表那个年试图穿越柏林而被枪杀的人;兄弟之吻下是不同国家的游客
在整个考察过程中,这种不同群体之间的融合之力,在各种机构中不断出现。反思在如今的中国,不论是大社会还是小群体,各种`身份’和各种角色将社会切割的支离破碎,以自我或自我群体利益为核心的价值观正当时。社会融合少有人堤及。恰以为‘融合'其先决条件即是充分尊重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包括宗教信仰及性取向等),而‘融合`又是双方面的尊重,唯有双方都在平等,尊重下方能谈及融合。做为NGOer的我们,在工作中应多思考“融合”一词。
在考察中,也不断听到“权利”一词,那怕并不开展劳工保护的机构,一旦涉及聊到工会及工人权利部分,都能介绍基础背景情況,并认可工会角色及功能,甚至少数还提及了供应链童工和企业社会责任,而可持续理念也一再展现。Berliner-stadtmission在冬天提供给流浪者住宿的是一个半地下室,而步入其中,应急灯、消防通道、火灾报警器、灭火器等设施设备一应俱全;显然对于这家机构而言,如果要提供服务,就提供有安全保障的空间是基本理念。反观国内,发生过造成7名被收养儿童火灾事件,又如大灾之后的住数年的板房;许多时候在我们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是否给予了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基本的尊重?“没有办法!”“没关系”“将就一下!”是我常常听到的词,我想,是真的没有办法,没关系可以将就一下,还是对于妥协所造成的后果风险缺乏预见和预防能力呢?
在考察之前自行在欧洲游荡了几天,在法国巴黎遇到地铁机场线罢工,不是朋友告知完全没感觉。在欧洲罢工是工会与资方谈判失败后有通知的行动–是一种合理,和平的诉求表达方式,普通市民可以提前从网络查询罢工公告,调整出行路线,这是平常的事件,罢工也严格尊照公告时间,组织有序。而在中国,政府把罢工当做维稳来处理,企业害怕工人有组织的谈判罢工,而工人却不得已一次次被迫罢工。群体之间的沟通尚是问题,淡及外来工融入务工地城市谈何容易。
罗沙.卢森堡基金会对于社会化的研究中,劳动关系是重头戏。其对于中国劳动关系情况的了解,超出了大部分同行小伙伴的知识范畴,而劳动关系涉及每个人的权利主张;谈及国内尚有NGO不给员工交纳社保、不给加班费等等情况,这在德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守法是任何机构的基本责任,那么,在中国NGO可以不守法吗?
此行还去了位于柏林的宝马摩托车工厂,做为一个在中国去过上千家各类型制造业工厂的人,对于这家工厂只能树起大拇指。每一个物品都放在指定的地方,包括扫把和垃圾筒,所有的托盘物料都在指定的框架内;C字架可根据不同工位的员工不同的身高自动升降至合适位置以降低人体的起立、下蹲等强迫体位机会,减低劳动强度;需要站立工作的工位地上一律是专用的橡胶防振垫,以减少站立时身体对于膝盖的压力;摩托车测试房里有自动尾气收集器;所有的不同通道均是划分清晰,所有的管道按不同的内容以显著的颜色标注――一切都让人感觉到规范;平均年龄45岁;没有离职率;工人开着自己制造的车上下班;工人们统一穿工作服和防护鞋,超过4公斤必须使用工具搬运,车间里设置的吸烟区,送到车间的餐车,投票决定是加班还是看世界杯……..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在离工厂里还有一条小河通往工厂后面的湖,那可是柏林的水源!反观中国的制造工厂,无论是管理水平还是工人的意识都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
德国正在计划逐步关闭核电站,这也几乎在每个机构都听到这句话。不仅绿色和平整栋楼采用自建的风力发电,在路上也不断的看到巨大的内车,还有农田里一排排的太阳能板。当一个国家的环境政策被所有人理解和支持的时候,德国总是蓝天白云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在德国塑料瓶和玻璃瓶在出售时就附带了瓶子押金,自动还瓶机直接退款,走在路上,总能碰到有人提着一袋各种空瓶子去退。在德国很少看到一次性用品,比如一次性杯子或碗筷;我除了看到咖啡厅外带咖啡是纸杯(无塑料杯),基本上全部都是马克杯和玻璃杯,去的十多家机构也无一使用塑料瓶装水和一次性杯子。当然KFC和麦当劳还是大量使用一次性纸杯和纸盒的。
图片: 绿色和平办公楼上的风力发电;参访机构不使用一次性杯子
自已游荡时在米兰住了一家华人旅馆,房间没有空调,老板说整个小区由物业计算碳排放量,再细分至每家,安装空调必须考虑是否在碳排放允许量内及安装对于建筑物安全影响,需层层报批十分复杂,不似国内自家装空调想装多少装多少,在这里有钱无用,必须获批才行。 我也发现火车票上也标注了不同交通工具的碳排量,可见在欧洲碳排放量与普通人日常生活紧密结合,而大家知道碳排放量与气侯变化关系,而在中国又有多少人认为碳排放与自己有关与环境有关?普通公众只是在抱怨天气无常罢了。 我想一个机制在设置的时候,方便人使用而且令人有动力去参与和使用,恐怕是最令人难以做的。而德国及欧洲的碳排放工作,不仅与每个人相关,而且容易参与,并从中获得直接利益,这犹其值得学习。
在各类交通工具上和各大景点都能看到不少坐轮椅的残障人土独自出行,所有公共场所都有残障人士专用设施。在汉堡坐公共汽车,亲眼目睹了坐轮椅的人士自行上下公交车,一切都是真正的无障碍。在汉堡遇到的狂欢节上,惊讶的发现不少坐着轮椅参加的残障人土,看着他们的笑脸,不禁想起在中国,别说坐轮椅出行,就是朋友带个坐婴儿车的孩子每次出行都至少需要两人携助;残障人士不论在出行、生活和参与公共活动上都能与普通人无异,我想,这也是融合之果。
图片:汉堡街头参加狂欢节的残障人士
团队融合。每次出国考察都是一次对于银杏团队的磨合,20多名来自不同领域的伙伴们有着不同的个性和关注点;融合之力也展现在银杏团队之中。其中,对于守时的理解不同的伙伴也有不同的理解。对于我个人这是最痛苦的磨合。在第一天到达宝马基金会,看到细到时间的日程安排,我的欣喜简直难以表达;没想到后面的小组过程中,还是不断的有伙伴放各种状况各种不守时;从难以接受到试图改变再到无可奈何的沉默,我想我经历的这种种磨难搬的融合不过是30人的团队10天的时间,那么,全中国的融合以至全世界的融合又会有多么不容易;虽然融合不易,可我们总是容易看到融合之美;改变这个社会,需要融合之力,对此,我深信!